云欢 第135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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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垂怜吾女,生生不息……”她抱着沉云欢,用手轻轻地拍着幼小的后背,含糊不清地一遍又一遍地哼唱。
  年方五岁的沉云欢抬起来,高热的温度染得她脸颊通红,衬得一双眼睛水润明亮,仰面就看见她下巴上的那颗痣,问道:“娘,你在唱什么?”
  虞青崖还年轻,容颜美丽,眉眼温眷,低声对她说:“这是祈祷欢欢平安健康的歌谣。”
  沉云欢蔫巴巴地趴在她身上,说:“欢欢病了,欢欢要死了。”
  虞青崖摸着她的脑袋,那一头卷发已经被她用灵力抚平,编成了漂亮的辫子,笑道:“怎么会呢?有娘在,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  沉云欢自记事起,身边就只有母亲。尚年幼的时候,她被母亲抱在臂弯里,几乎很少落地走路。她体弱多病,隔段时间身体就会发起高热,痛得大哭,每逢此时,虞青崖就会将她抱起来,一边摇晃一边唱歌,给她喂甜甜的糖,直到她生生挨过痛苦,沉沉睡去。
  虞青崖带着她终日奔波,在记忆之中,似乎每次一睁眼都在路上。
  她溺爱沉云欢,溺爱到只要沉云欢瘪着嘴说累,就立即将她抱起来,或者背在那并不宽阔,也不强壮的背上。她会给沉云欢想要的一切,所以也就养成了沉云欢小小年纪便稍显霸道的性格,曾在京郊的废庙里,颐指气使地让年少的奚玉生给她擦手,还吃了奚玉生带去供神的糖葫芦。
  沉云欢在五岁之前,便是在虞青崖的臂弯里长大,奔波的路上再是如何劳累辛苦,她都会给沉云欢穿上漂亮的衣裳,梳起精致的辫子,将她一张雪白的小脸擦洗得干干净净,连鞋底都不会沾上灰尘。
  她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孩子,一开始每次吃药都会哭,虞青崖就一边抹眼泪一边哄着她吃,后来云欢有一点点懂事了,喝药时强忍着苦涩,捏着鼻子喝完,虞青崖也会落泪。
  彼时沉云欢尚不懂母亲为何总是哭,眼睛里好像有永远淌不完的水,像是一个非常脆弱的人,能够轻易被困难打倒的人。
  多少次沉云欢在午夜时被身体里的难受闹醒,都能听见屋中响起低低的哽咽,即使周围的环境在昏暗,她也能看见母亲的眼泪。
  可是这样看起来孤苦无依的女人,又挺着羸弱的脊梁骨,抱着沉云欢,一步一个脚印跨越千里,走进了漫天黄沙的西域。在陇城寻得落脚处之后,虞青崖便开始早出晚归,将沉云欢一人留在屋中。
  也是在那时,沉云欢误打误撞找到了墙上的传送入口,进入了不见任何光明的牢狱之中。她捧着桌上的灯盏进去,带去一缕光明,行过一间间空着的牢房,在最里面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少年。
  他像是个被打造出来的人偶,遍布淤泥里露出些许白得不见血色的皮肤,连一头长发都是银白,眼睛浅浅,被烛光照出金芒,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,灯光照过去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半点反应。两条粗壮的铁链分别刺进他的两肋,死死地卡住肋骨。他穿得破破烂烂,屈膝而坐,一动不动。
  沉云欢捧着灯,藏在边上探出个脑袋偷看,看了许久也没见他有动静,最后自己没了耐心,走进去问他:“你为什么坐在这里?”
  那少年不应声。
  “喂,怎么不说话?”沉云欢说话都尚且不太清晰,攻击性却是很强:“你是聋子吗?聋子就是听不到别人声音的那种人。”
  沉云欢的话没有得到回应,有些不高兴,彼时又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非常之大胆,见他一动不动像个假人,就主动坐在了他的身边。
  她摸了摸少年披落满身的银发,又指着少年肋骨处的铁链:“这是什么东西,为什么戴在身上?”
  没有回答,她伸手摸了摸,发现链子刺入他的身体里,似乎跟骨头皮肉长在一起,也没有流血,很是奇特,但是看起来有些吓人,沉云欢便放下他的衣裳遮住,不再细问。
  亮着光的灯盏被搁在地上,在这漆黑又充斥着草木清香的环境里提供光明,照在两个年少的身影上。
  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沉云欢指着跳动的火苗,坏心眼地说:“你摸一摸它,会很舒服。”
  那少年还是不理会她。
  “可能就是聋子。”沉云欢小声嘀咕了一句。
  她见这少年的脸上很脏,破烂的衣裳里探出两条胳膊也满是污泥,一向干干净净的沉云欢随身携带小小的锦帕,便掏出来给他擦。
  小手没有多少力气,沿着胳膊上的污泥慢吞吞地擦着,虽然认真,但也并没有擦干净多少,只是学着母亲平日里为她擦手的样子,给少年的手掌,指缝都擦了一遍,然后沿着脸颊擦,上上下下忙碌了一番,累了,就毫不见外地将身体一歪,靠在他的胳膊上。
  母亲外出不在,屋中只有她一个人,所以尽管这里很黑,身边的这个人又不理会她,她也不想离开。
  这少年虽然没有任何反应,但身体却是软的,还散发着冰凉的气息,让沉云欢觉得很舒服,于是不再同这患了耳疾的人说话,就倚靠着他,自顾自地玩起了母亲留给她的花绳,翻得不亦乐乎。
  直到沉云欢玩累了,困倦地揉揉眼睛想要睡觉,却又不肯躺在这肮脏又坚硬的地上,索性自顾自地往少年身上爬,晃得两边铁链叮咣作响。少年没有任何动作,不阻止,也不迎合,沉云欢就自己爬上他的腿,抱住他的脖子,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,枕在他的肩膀处睡去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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